一个树桩似的电镀铝尖顶的仓库,建在一大片红土地上,没有树木,敷衍了事地种了一点毛毛小草,车辙倒是纵横交错。里面,墙是煤渣块儿砌的,从高高在上、畅通无阻的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白花花的刺目。折叠椅代替了长靠背椅,孩子气的毡旗子从头顶的铁梁上吊下来,上面画着十字架、号角、棘冠,与《圣经》的章节数码混杂在一起——马可福音15∶32,启示录1∶10,约翰福音19∶2。牧师穿着一套棕色西装,打着领带,里面是普通领子的衬衫,一副毛手毛脚、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活像个用具商店里有时候不得不出来搭把手搬重货箱的年轻的胖经理。橡木读经台上有个小叶杆儿似的麦克风,几乎看不见,把他的声音放大了。他说塞尔玛无论做主妇,做母亲,做教徒,做受苦受难者,都堪称楷模。这番描述空洞无物,就像一件没有穿到人身上的衣服。牧师对此也有所觉察,因为他接下来就提及她“特有的”幽默感,她独特的待人接物的方式,正是这种方式使她长期与病魔作斗争时始终表现得勇敢坚强。塞尔玛在医院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悲惨的星期,牧师对她做了一次尽尽职责的探视,他悍然跟她探讨起这样一个永恒的神秘:为什么上帝让一些人受苦,另一些人享福,为什么能治好一些人的病,而让很多人总是病魔缠身。即便在神圣的福音书里,我们不要忘了,情况也是这样,那么多的麻风病人和污鬼缠住的灵魂恰巧没有被安置在耶稣的道上,也没有足够的闯劲自行赶到平原上,高山上,加入到在迦百农、在加利利往耶稣身边拥的茫茫人海中去,他们又怎么样呢?而塞尔玛是怎么回答的呢?就在那疼痛煎熬的医院的病床上,她说,她猜她跟别人一样命该如此。这个女人实在是个谦谦君子,从不怨天尤人。牧师声音加快了,这表明要谈轶闻趣事了。他回想起早些时候在一次压力较轻的场合,他到她一尘不染的家里去看她,她给他解释她的病痛,把它说成一场小小的误会,说成她的体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