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上学时比他爸爸低几级,人人都说他爸爸是犹太人——一定要他走慢些,好与开路车之间保持一定距离,这样山姆大叔看上去就不会与警察关系太近了。紧跟在后面的是那辆白色大轿车,拉着佳济山镇长和没有到波科诺斯湖和泽西海岸去度假的镇议员。再后面鼓号喧天,风笛悠扬,风笛手是从切斯特县雇来的,彩车上演奏的流行乐曲嘁嘁喳喳,都在宣扬自由女神,1776精神,一个世界/UN MUNDO和“健脑、健心、健手、健体”,队尾是一个当地的摇滚歌手,如醉如痴地模仿着普莱斯利、奥尔比森和伦农,同时有一个一百万瓦的电风扇对着摞在平板车上的扩音设备吹得震天响。然而在队伍的前头,又是肃静得出奇。哈利终于把穿着翻皮轻软鞋的脚踏在镇里主干街黄色双线上开步走了,那是一种什么样莫测高深的怪异的感觉啊!他觉得头晕眼花,荒唐可笑,大得离奇。身后是那辆白色大轿车,一路呼呼响着慢速行进,所以他不能停下脚步,前面老远老远的地方,那辆警车闪了一下就拐了个弯儿不见了,但就在平日里车水马龙的中央大道上却空得叫人怵目惊心,只见电线上面一片七月的恍惚的蓝天。他成了惟一的行人车辆,他那孑然笔直的身体。静下来的街道有着它月球似的细部,它的麻脸,它的疤痕,它的老八辈子的铁盖子。他迈了几步,踏入这柏油的空无,心在颤,手在抖,这种颤抖变成一种崇高的舍生取义的感情,线路的这一头,边儿上看客寥寥,马路边上只有几个光身子,穿着短裤、球鞋、花衬衣。
他们向他喊叫。他们讽刺性地挥着手,冲着山姆大叔这个概念,这面走动的旗子,这个死不悔改的收税人,这个在国际上调皮捣蛋的家伙,喊“呀——伊”。他别无能耐,只好挥挥手,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以免撒掉了帽子或者摇松了山羊胡子。观众人一稠,越来越多的人喊起他的名字,“哈利”,或者“兔子”——“嘿,兔子!嘿,神投手!”他们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