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厂工作,爸爸一直对他耿耿于怀,这在某种意义上也磨灭了爸爸本人在哈利心目中的位置。老人过去对他的全部温情和慈爱也渐渐化为乌有。可他妈妈就不同了;她依然活生生的,依然有一根纽带将她与他的生命连在一起。如果她进来将他痛骂一顿,他觉得自己宁可去死也无法忍受。不过话说回来,除了痛骂还能给他什么呢?斯普林格太太不管说什么他都可以不往心里去因为到头来她还得与他站在一起而且不管怎么说他觉得她希望能喜欢他可是就他妈妈而言根本就不存在喜欢他的问题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甚至不是彼此分开的两个人他的生命源于她的腹中所以她既然给了他生命也就可以把它收回而如果他感到被收回那么就无异于进了坟墓。在全世界所有的人中,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她。他独自坐在那里,得出一个结论:他与妈妈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死去。这是个非常奇怪的结论,可它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萦回,直到楼上有了动静——那是斯普林格一家在更衣——才使他暂时抛开这个念头。
他寻思自己是否应该上去,可又不愿在他们没有穿好时惊着他们。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下来了,都穿戴得整整齐齐,斯普林格先生穿了一套气派的青灰色免烫西服,纳尔逊穿着漂亮的有背带的灯芯绒套装;斯普林格太太戴着一顶带面纱的黑毡帽,上面插着一枝假浆果,詹妮丝身上是她妈妈那件改小了的连衣裙,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而且看不出她的身形。“你看起来很漂亮,”他再一次对她说道。
“大黑车在哪儿?”纳尔逊声音响亮地问。
等待显得有失身份,他们在客厅里来回踱着,看着银面钟上的分分秒秒不断流逝,一个个就像装扮一新的孩子,紧张地盼望舞会尽快开场。当殡仪馆的凯迪拉克车在外面停下来时,他们一下子全都拥到了窗前;不过,当那人沿着便道走过来,按响门铃时,他们又已经在房间里四散开去,仿佛有颗细菌弹落在了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