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子这个吊脚楼却奇迹般挺住,三天后水退尽,墙上留有点点霉斑,又开始营业。自那场暴雨后,水馆子蒸出的肉包煎出的锅贴饺子,香味漫过几条街。有人说,是水馆子店主的老爹使的法,他在峨嵋山学过道术,他发的功,落在包子馅上。
我只看到肉好,份量多,萝卜缨,蒜,葱,青菜,嫩得晃人眼。
走出百货商店,上一大坡就是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是我向往的。只要是图像,即便没色彩和音乐,我都不在乎。看一场电影,即使是放映纪录片,祖国河山一片大好,中央首长接见外宾,飞机撒农药,我都想看。都是父亲开恩,私下给我五分钱看学校组织的电影,才能一饱图像的眼福。我一人选择看一部片子,是从未有过的事,这念头使我激动。电影院黑糊糊的墙壁,假如那是一面玻璃,我会看见一个梳着两条细细辫子,头发不多,脸无光彩,身体瘦弱的少女,这便是我。此刻,正在精神粮食与物质粮食之间做痛苦的思想斗争。
结论还是买吃的。我看着自己走下坡,穿过马路,走向那家馆子门口的柜台。那儿已有十来人在排队,等着新出笼的肉包。
有块小黑板写着包子、饺子、烧饼、小面、馒头、三角糕和豆浆的名称,标明每一样需多少钱和粮票,字迹歪歪倒倒,浓淡不一。我身边只有五角钱,但我仍站在队列里。带菜肉馅的包子,松软,面皮显白还薄,牢牢抓住我的心。里面四张桌子,皆长木凳,挤挤地坐满人,有的人喝豆浆,有的人饺子汤,浓浓的乳白色,上面飘了星星点点的葱花。
轮到我了。卖筹子的青年人剃了个小平头,不耐烦地等着我说话。
我把手里的五角钱怯生生递过去,“两个肉包。”
果然,他问:“粮票呢?”
“我忘了,”我着急地解释:反正二角钱一个,二个四角,剩一角抵二两粮票,行不行?我想我的脸从脸颊一定红到脖子胸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