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二次看到他,但我的记忆早已模糊一片。他摇摆着宽大的身体朝我走来,就是因为他的来到才使周围出现这样的恐慌。我感到了莫名的兴奋,他们的吼叫仿佛是表演一样令我愉快。我笑嘻嘻地看着朝我走来的黑家伙,他滚圆的大眼睛向我眨了眨,似乎我们是久别重逢那样。我的笑使他露出了白牙,我知道他也在向我笑。我高兴地举起双手向他挥起来,他也举起双手挥了挥。那两条粗壮的胳膊一挥,他宽大的身体就剧烈摇晃了。他的模样逗得我咯咯大笑。他就这样走近了我,他使劲向我挥手。我看了又看似乎明白他是要我站起来,我就拍拍身边的青草,让他坐下,和我坐在一起。他挥着手,我拍着地,这么持续了一会,他真的在我身旁坐下了,伸过来毛茸茸的手臂按往了我的脑袋。我伸手去摸他腿上的黑毛。毛又粗又硬,像是冬天里干枯了的茅草。除了母亲,我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亲热,于是我就抬起头去寻找母亲。这时他突然浑身一颤大声吼叫了。我看到一把镰刀已经深深砍进他的肩膀,那时我母亲的镰刀。母亲睁圆了眼睛恐惧地嘶喊着。这景象让我浑身哆嗦。村里很多人挥着镰刀冲过来,朝他身上砍去。他吼叫着蹦起身体,挥动胳膊阻挡着砍来的镰刀。不一会他的两条胳膊已经鲜血淋淋。他一步一步试图逃跑,砍进肩膀的那把镰刀一颤一颤的。没多久,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耷拉低下着脑袋任他们朝他身上乱砍。接着他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嘴里呜呜叫着,两只滚圆的眼睛看着我。我哇哇地哭喊,那是祈求他们别再砍下去。我的身体被母亲从后面紧紧地抱住,我离开了田埂,在母亲身上摇晃着离去。我还是看到他倒下的情形,他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一闭,脑袋一歪,随即倒在了地上。他死去以后,身上的肉被瓜分了。有人给我母亲送来一块,看到肉上长长的黑毛,我立刻全身抽搐起来。此后很长时间里,我像个被吓疯了的孩子,口水常常从嘴角流出,不说话也不笑,喜欢望着树林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