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着脚,奋力举起缺了口的陶碗:“我识字!我读过三年私塾!”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却被管事的一声怒吼压下:“会写字的站左边!量你个娃娃不敢诓我!”少年的单薄身影在火光中剧烈颤抖,攥紧破碗的手心里渗出鲜血。
城门洞外,寒风卷着细沙拍在流民脸上。但饥民们全然不觉,他们排着蜿蜒如龙的长队,攥着粗麻布袋包裹的破碗,指甲缝里还嵌着逃荒时的泥土。
当第一个流民领到刻着编号的身份木牌时,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招工处磕头:“活下来了……老天爷开眼!”
他的哭声像瘟疫般蔓延,人群中啜泣声此起彼伏。
随着铜锣声由近及远,更多衣衫褴褛的身影从各个角落涌出。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妪,背着襁褓的妇人,甚至几个偷跑出来的小乞丐,都朝着火把的方向狂奔。
城门卫兵握紧了长枪,看着潮水般的流民涌入。
这些平日里见惯生死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队伍里有人捧着身份牌傻笑,有人将木牌贴在胸口默默流泪,更多人则是狼吞虎咽地啃着招工处发放的粗粮饼,碎屑簌簌落在结满补丁的衣襟上。
当最后一批流民被编成小队,由栖霞镇老工头们举着火把引向工地时,天津城的夜空忽然飘起细雪。
雪花落在流民们的肩头,却瞬间被滚烫的体温融化。他们踩着泥泞,听着老工头讲解“按时上工”、“严禁斗殴”的厂规,眼里却只有远处亮着灯火的工棚——那里有热饭,有床铺,更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