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民抬头,望了一眼渐亮的天色,巷子尽头的树影在晨光中投出斑驳光斑,微风吹来,枝条颤动,那些细碎的光斑便仿佛在他额头上映出一层不属于尘世的纹路。
“我给你说,我今天就得找居委会评评理!你这是故意破坏邻里关系!你……你还想打我?”贾张氏见赵爱民静静站着,忽然语气拔高一个八度,“你要打人你就打,你打,来啊,看看你敢不敢!”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踉跄一步往前冲,那蓬松的灰头巾掉在地上,露出满头乱发。
赵爱民往后让了一步,却未说话。他此刻心中浮现的,却并非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沉默。在这狭窄而陈旧的四合院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简单的邻里,而是一种不可割裂、却又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绕。他知道贾张氏为何对他充满敌意——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在这个院子里可以让别人闭嘴的地位。她曾经是贾家最受宠的母亲,是坐在太师椅上指挥三代人的“太后”,而如今,不过是一个被岁月与寂寞啃噬殆尽的老太太。
“贾大娘,您要真觉得我有错,我去居委会说清楚。”赵爱民终于开口,语调如清水穿石,“但我真没故意泼您。桶是老了点,回头我补一下。”
“补?!你还知道补?你倒会说话,可嘴皮子耍得溜,水洒在我身上你补得回来吗?我早上刚换的内衣,全湿了!你赔我!你赔我一件新的!”
这一喊,连旁边的王婶都忍不住笑了声:“哎哟贾大娘,您那内衣是解放前的款式,爱民哪找去给您赔?”
“你笑啥?你是不是也跟他一伙的?”贾张氏眼睛一瞪,像只炸毛的老母鸡。
赵爱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从屋里取出一件旧军衣,是他退役那年分下来的,“大娘,这衣服料子结实,给您凑合披着先,别着了凉。”
贾张氏看着那件军衣,神色猛地一滞,嘴唇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