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一声声地发出微弱的呻吟,有时候仿佛也在喃喃地哀告求饶,只是因为前面的牙齿都被打落了,发音不清楚,声音又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话。檐下有一道阳光斜斜地射进来,照亮了她的上半身。一只苍蝇在阳光中飞过,通身成为金色,苍蝇绕了个圈子,歇在她鼻子上,那鼻子只是一胞脓血。
旁边预备了一大桶水,两个佃户抬起水桶来,一点点地往她身上栓着的两只桶里加水。
「嗳哟!嗳哟!」她的呻吟声渐渐高了。痛苦使她脸上渐渐有了生气。那只苍蝇也飞开了,在阳光中通身金色。
「快坦白!还有钱呢?首饰呢?收在什么地方?」一个积极分子大声问。
「嗳哟!嗳哟!」只是一声声地呻吟着,变换着各种音调,翻来覆去掉换着,似乎想在各种不同的声调里寻找片刻的安慰,能够减轻一丝一毫的痛苦也好。
「快说!说了马上放你下来!只要你肯坦白,马上放你回家去!钱收在哪儿?还有金子呢?金戒指呢?」
「没有哇!」她喘息着,「嗳哟真的没有!嗳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受不了了!」她的一颗头往下歪垂着,脸上的肌肉被地心吸力往下扯拉着,眉梢眼角都吊了起来,倒显得年轻了许多。眼睛也变得非常明亮。脸上像是在笑。不知道为什么,恐怖与痛苦的表情过了一个程度,就有点笑容。
工作队员们站在旁边,极力避免挤在一堆,免得像是害怕似的。心里也不一定是害怕。看着那大肚子的孕妇被吊在那里,吊成那样奇异的形成,一个人变成像一只肥粽子似的,仿佛人类最后的一点尊严都被剥夺净尽了,无论什么人看了,都不免感觉到一种本能的羞惭。
「怎么样?到底肯不肯坦白?」
「嗳哟,冤枉呀!嗳哟,我前世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死得这样惨呵!」
「这就死啦?有这么容易!」李向前背着手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