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这个女人,他不认识。
任非的声音都是抖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制住放下枪把她从地上抓起来仔细验证的欲望的,所剩无多的理智正在被极端的情绪蚕食,他拼命赶在它们土崩瓦解之前找回声音,张了两次嘴,竟然都没发出动静来。
他狠狠吞了口吐沫,唾液滑过干涸的快要裂开的嗓子,声音终于摧枯拉朽般突破了干涩喉咙的障碍,他命令她,“站起来,转过身。”
他太紧张太害怕了,以至于女人站起身的时候放下了举着的手,也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对。
而她就在他瞠目欲裂的逼视中,轻轻地转过身来。
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和帽子下,只有那双眼睛,没有任何遮拦地与他对视。
任非看见那双眼睛,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就跟核弹腾起的蘑菇云瞬间闭塞了五感似的,他简直连枪也拿不动,枪口不由自主地已经下垂,他张嘴说话,自己耳朵却已经听不见了。
但他知道,他说的是……“把围巾摘掉。”
女人没有摘掉围巾。
浑身感官都被巨大的打击抽得粉碎的任非也并没有察觉到,女人装着消音器的另一只满膛的手枪,此刻正虚虚地悬在他胸口。
他看着女人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他觉得,她是要对他说“抱歉”。
可是他想要的不是抱歉。
他就想问她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女人没有给他机会。
消音手枪和子弹入肉的闷响外界几乎听不到,但仿佛这两种声音就是一起在耳朵里爆炸的,疼痛席卷全身,鲜血迅速染红了单薄花色毛衫,抽干了任非浑身上下全部的力气。
他像个被人剪断了提线的布偶,嘭的一声仰面栽倒在地上,飞灰四起中,他绝望地看见女人放下枪,把遗落在地上的那把也捡起来,迎着风雪,走向了逃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