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爸爸的车就出现在路边。不过这样一来,花的时间会更长些,因为他妈妈会拐弯抹角话中有话地埋怨詹妮丝什么也干不了。兔子不喜欢他妈妈这样,她这么做也许不是当真,可他却没法不往心里去。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她的影响力太大了,起码对他是这样。他最好还是先取车,再开车去接孩子吧。但他又不愿意这样,从心底里不愿意。这个问题在他面前纠缠不清,让他左右为难,心烦意乱。
詹妮丝在厨房里喊道:“亲爱的,帮我带包烟,好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说明不快已经过去,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兔子愣住了,站在那里,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昏黄的身影映在那扇通往走廊的白门上,觉得掉进了一个陷阱——这似乎已确定无疑。他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也凉悠悠的。挪威枫粘腻的嫩芽散发着清香。透过面朝威尔勃街的一家家客厅的大窗户,可以看到电视机的银色亮光,再往里去,厨房里的灯泡暖融融地照着,犹如山洞深处的火苗。他朝山下走去。白天正在消退。他不时地伸出手,摸一摸树木的粗皮或短树篱上的枯枝,稍稍感受着它们的质地。在威尔勃街与波特大道交汇的拐角处,一只信箱在暮色中斜挂在水泥柱上。高耸的复瓣花形街道指示牌、将绝缘子举向半空的凿有扶梯的电线杆,以及金色灌木似的消防龙头高高低低地林立着。小时候,他很爱爬电线杆,攀上同伴肩头,伸手够住扶梯,然后往上爬去,直到能听见电线在歌唱——那是一种静止而可怕的低吟;它总是诱惑你坠落下去,诱惑你松开手中硬邦邦的扶梯,去体会下坠时后背上的空旷感觉,那感觉从脚底一直升到你的脊骨。他还记得,常常是双手扎满了木屑才能够着扶梯,爬到顶后,手心里热辣辣的。听着电线的低吟,你仿佛就能听见人们的交谈,就能了解那隐秘的成人世界的一切,而那些绝缘子,就像风巢中的蓝色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