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你今儿才回来,怎么派你晓得?今儿算来已半个月了。”婉香道:“怪道满屋子人,少了一个二嫂子。”宝珠四面一看道:“正是呢,不是你说,我倒忘了。”美云笑道:“你到这会子才觉得,还在满桌子上寻呢。”
宝珠自觉好笑,一兀头儿喝杯儿酒道:“魁弟弟可有信来没有?”美云不答。软玉道:“便来一封信,说是进了东京的一个什么学校,还带些东洋本子的诗集来送你。另有一份什么《太阳报》,里面也有一门文苑,刊着些东洋人的诗,到也做得很好。他的信虽只来了一封,这份报到已寄来了三次了。”宝珠笑道:“这东洋人也学我们的诗,偏是我们这些不学无术的这辈子人,到去学那似通不通的和文来骗人。”浣花正和眉仙讲话,听得这句,因笑道:“你自己不懂日文罢了,怎么又讲别人?”宝珠道:“我最不爱听那些‘平等自由’的口头禅,竟也有人用到诗里去。什么‘力填平等路,血灌自由苗’做诗做到这样,哪里还有点儿生趣?”浣花道:“前儿我听蘧仙说两句倒很好。他说‘桃花夕照红平等,杨柳春春波绿自由’。”宝珠笑道:“这是随手拈来,成了妙语,并不是硬嵌的,所以还不觉得生硬。”眉仙道:“讲这些新名词,现在女学生讲话,几乎没一句儿不嵌上一个。”柳夫人笑道:“若教他当做词牌儿集一封信或是当做药名、鸟名编一个节诗儿倒好玩呢。”蕊珠笑道:“将来魁弟弟转来时,少不得满嘴烂熟了,我叫他编一个来孝敬太太。”
赛儿道:“这个你不要先替他谈口儿,我曾见过学堂里的什么唱歌书。他那填的词儿,派用平声的也用仄声,没一句儿不拗口。”爱侬笑道:“你不会风琴,自然不会唱。”赛儿冷笑了一声道:“你懂得什么?他那驮来米法苏拉既七个字,便是合四乙上尺工凡,乙凡便是变宫变徵只差半个音,低半个便是四工,高半个便是上六。所以曲子上用着乙凡的,最难唱。凡是这种字,便万万用不得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