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王守仁披了件斗篷,早早自角门出了朝天宫。
明知道观外“宁静致远”在守株待兔,可是实在不能见她。往事已矣,思念也好、伤心也好,埋在心底吧,何必让她知道?说是小王爷闹了几次要见“阳明先生”,一推再推,身体已经大好,很难再推辞了。
仓巷中人来人往,路边各种早点小吃热气腾腾,早市的新鲜蔬菜瓜果也都陆续摆了出来,商贩们叫卖声不绝,一派“万方珍货街充集,四牡皇华日会同”的繁华景象。王守仁想了想,穿过仓巷往大路上走,四个杀手等着,多少跑得远些吧。
去哪儿呢?父亲肯定上朝去了,母亲过世得早,南京家中并无想见可见之人,就这么随意逛逛吧。王守仁想着又有些郁闷,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天子留都的南京城里,自己一个堂堂朝廷命官,凭什么要躲杀手追杀?
出了仓巷,是一条碎石子漫成的弯曲山路。坡道缓缓而上,道两旁是些杨柳香樟,已经遍吐碧芽枝叶繁茂,远远望去似一层绿色薄烟。
那一年在广信,在娄府碰到素素,也是这样春天时节。
一片雪白的梨花丛中,她正立在树下,仰头接花瓣上的露水,素白的衣衫与梨花掩映成一片。蓦一回头,姣好的面容令漫天的梨花顿时不见,天地间只有她绯红的面颊,如身后的朝霞灿然生辉。
和一斋先生谈经,她便静坐一旁,不时也插口发表几句意见,偏偏字字珠玑;写字,她便磨墨;作画,她便信笔加上题跋;哪里说错了,她立刻就能指出,翻到出处指给一老一小看,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墨迹中分外白皙。有时候自己忍不住争辩,而她,说的总是对的。一斋先生笑叹:“你这个丫头,以后谁敢要你哦。”说得她脸上飞起红云,不依不饶地娇嗔,那目光偶尔飘过自己,两个人便都红了脸,急急移开双眼。
那么满腹诗书博学广识的女子,又那样温柔美丽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