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在帐蓬里吃饭。那个帐蓬是厚帆布做的,中间挂了一个电灯泡。小舅妈岔开双腿,雄踞在铺盖卷上抬头吃着饭,她的饭盒里是白米饭、白菜心,还有几片香肠。小舅双腿并拢,坐在一个马扎上低头吃饭,他的饭盒里是陈仓黄米、白菜帮子,没有香肠。小舅妈哼了一声:“哞”,我舅舅把碗递了过去。小舅妈把香肠给了他。我舅又把饭盒拿了回去,接着吃。此时小舅妈对他怒目而视,并且赶紧把自己嘴里的饭咽了下去,说道:王犯!连个谢谢也不说吗?我舅舅应声答道:是!谢谢!小舅妈又说:谢谢什么?我舅舅犹豫了一下,答道:谢谢大姐!小舅妈就沉吟起来,沉吟的原故是我舅舅比她大十五岁。等到饭都吃完,她才敲了一下饭盒说:王犯!我觉得你还是叫我管教比较好。我舅舅答应了一声,就拿了饭盒出去刷。小舅妈又沉吟了一阵,感觉非常之好,就开始捧腹大笑。她觉得我舅舅很逗,自己也很逗,这种生活非常之好。我舅舅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逗,小舅妈也不逗。这种生活非常的不好。尽管如此,他还是爱小舅妈,因为他别无选择啦。
我舅舅的故事是这么结束的:他到水沟边刷好了碗回来,这时天已经黑了,并且起了风。我舅舅把两个饭盒都装在碗套里,挂在墙上,然后把门拴上。所谓的门,不过是个帆布帘子,边上有很多带子,可以系在帆布上。我舅舅把每个带子都系好,转过身来。他看到小舅妈的制服零七乱八地扔在地下,就把它们收起来,一一叠好,放在角落里的一块木板上,然后在帐蓬中间立正站好。此时小舅妈已经钻进了被窝,面朝里,就着一盏小台灯看书。过了一会儿,帐蓬中间的电灯闪了几下灭了,可小舅妈那盏灯还亮着,那盏灯是用电池的。小舅妈说:王犯,准备就寝。我舅舅把衣服都脱掉,包括脚镣。那东西白天锈住了,但我舅舅找到了一把小扳手,就是为卸脚镣用的。
然后他精赤条条的立正站着,冷得发抖,整个帐蓬在风里东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