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正经事,只是要他看看她。我舅舅就弓下腰去,流着清水鼻涕,在冷风里眯着眼,看了老半天。然后小舅妈问他怎么样,我舅舅拿袖子擦着鼻涕,用低沉的嗓音含混不清地说:好看,好看!小舅妈很是满意,就说:好啦,看够了吧?去干活吧。我舅舅又希里哗啦地走了回去,心里嘀咕道:什么叫“看够了吧”?又不是我要看的!这么奔来跑去,还不如带个望远镜哪。说到用望远镜看女人,我舅舅是有传统的。他家里有各种望远镜棗蔡司牌的、奥林巴司的,还有一架从前苏联买回来的炮队镜。他经常伏在镜前,一看就是半小时,那架式就像苏军元帅朱可夫。有人说,被人盯着看就会心惊胆战,六神无主。他家附近的女孩子经常走着走着犯起迷糊,一下撞上了电线杆;后来她们出门总打着阳伞,这样我舅舅从楼上就看不到了。现在小舅妈躺在那里让他看,又没打伞,他还不想看,真叫作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舅舅在碱场时垂头丧气,小舅妈却不是这样。她晒够了太阳,就穿上靴子站了起来,走进冷风,来到我舅舅身边说:王犯,你也去晒晒太阳,我来砸一会,说完就抢过十字镐抡了起来,而我舅舅则走到蓝大衣上躺下。这时假如有拉碱的拖拉机从远处驶过,上面的人就会对小舅妈发出叫喊,乱打唿哨。这是因为小舅妈除了脖子上系的红丝巾鼻梁上的墨镜和鸡皮疙瘩,浑身上下一无所有。碱场有好几台拖拉机,冒着黑烟在荒原上跑来跑去,就像十九世纪的火轮船。那个地方天蓝得发紫,风冷得像水,碱又白又亮,空气乾燥得使皮肤发涩。我舅舅闭上了眼睛,想要在太阳底下做个梦。失意的人总是喜欢做梦。他在碱场时三十八岁,四肢摊开地躺在碱地上睡着了。后来,小舅妈踢了他一脚说:起来,王犯!你这不叫晒太阳,叫作捂痱子。这是指我舅舅穿着衣服在太阳底下睡觉而言。考虑到当时是在户外,气温在零下,这种说法有不尽不实之处。小舅妈俯下身去,把他的裤子从腿上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