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重庆卷烟厂还是照常出污气污水,排气时烟囱轰隆巨响,像有头怪兽在呼啸。重庆这面子上的事,做得光里光彩,亮堂极了。
远处江水在暗黑中闪烁着鳞鳞波光。我喘不过气来,想进屋。走到门口,停了下来。里面姐姐嫂嫂们的吵声并没停下来,几个女人把成年谷子都搬出来细数,像一只只上了发条的公鸡斗着。
这儿的一切太熟悉,我18岁离开这儿,发着毒誓,绝不返回。那时年轻,血液里全是叛逆,以为离开是惟一出路。后来才发现,那种不惜抛开一切的离开,伤筋动骨,内心不会安宁。一个人要没有故乡之根,必然会迷失。我多年后返回这儿,那是为了父母亲情,之后出国,再返回,说到底还是一个客人。现在父亲不在了,生父早就不在了,母亲又不在了,也就是家没了。
生命的根在脱离我而去,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对此,非常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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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恋没开始就死于腹中,如同我子宫里的孩子,小小的胚胎就必须在城中心七星岗那个妇产科医院结束生命,当时别无选择,没有其他出路。那时18岁,娇嫩花朵初放的年纪,也是生猛不畏惧一切的年纪。
那个男人成为一个残缺的形象,日久破损。
相比之下,我的小姐姐比我好一点,她的初恋对象成了她的第一个丈夫,他变心过,她绝望之中喝敌敌畏自杀,感动了他。他们结婚了。好景不长,具体地说只有两个月零十天好日子,他深夜肚子痛,正巧她那天加班未回家,他一人去南岸区第一人民医院看急诊。一进去,医生就让他躺到手术室,割盲肠时发现直肠癌。不敢做决定,缝好肚子,再会诊,不就误了人家的命吗?当时小姐姐丰姿卓绝,人见人爱,守着一个临死之人,医生护士、病人和病人的家属都同情才新婚的她。
那时我在外地读中专,二姐来信告诉我,说是母亲退休回家,就摊到照顾一个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