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再缠,中国的作品便一直在“裹脚布”中行走,不论十个脚趾如何伸缩动静,都无助于它在一出世后就被扭折了的骨头。
这样子的悲剧命运,使千年的庞大文字遗产,只表露了庞大的繁琐与悲哀。中国千年的文字障中,没有大气魄的诗、没有大气魄的剧、没有大气魄的小说,也没有大气魄的作品。没有好的表达法、没有像样的结构、没有不贫乏的新境界,也没有震撼世界的文艺思潮。表达的方式,至多只在一首小诗、一阙小词、一段小令、一篇小品、一个小故事里打滚,足以自豪的任何作品,在新世界的文学尺度下,都要打回票。中国知识分子的表达力,至多只是表达一点粗浅的浮情,忧国也好、非战也好、田园也好、香直也好、铁板高唱也好、儿女私情也好……除了在最低浅的层面上,吟咏低唱一阵或乘兴挥毫一笔外,便不能再深入,或因深入而浅出。中国知识分子是集体失败的,集体铸造了历史的纵线失败。我常常想:一部《儒林外史》的部分好题材,在任何二流三流的西方文人手里,都不曾有吴敬样那样糟糕的处理、那样可怕的结构,而吴敬棒已算得上是我们中国文学史上的特级文豪。中国摇笔杆的真失败!在这种纵线的失败中,中国人了解中国,已经很难从知识分子的文字障中得到满足,知识分子败北之日,就是愚夫愚妇“罗通扫北”之时。当愚夫愚妇装了满脑袋的孟姜女、包龙图。木兰从军、三娘教子、游龙戏凤、九命奇冤的时候,他们对中国的了解,也就真够瞧的了!
中国知识分子文章不行的背景是他们读书不化、头脑不清。在知识分子中很难找到明白人。偶尔也有清光一闪,留下一句,可是你刚要鼓掌,下面一句就冒出混话,立刻把你的兴致扫光。因为读书不化头脑不清,常常发现他们争不该争的,又不争该争的。以宋朝的一场闹剧为例。八百年前,宋朝六宗没有儿子,绝了后,新皇帝宋英宗做了皇上。英宗是仁宗堂兄淮王的儿子,他接了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