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一边敬礼一边大喊老师早,男老师那天大概有什么毛病,忽然当面斥责了我,我大为伤心,回家大哭。五叔查出那男老师原来是他学生,跑去骂了他一顿。这件事我五十多年后还能记忆,我相信办教育的人对小孩子的态度,真不可不小心。小孩子是最容易受伤害的。
1943年八岁进二年级,级任是位姓崔的男老师,是个非常刻板的人,沉默寡言。永远是一袭旧“阴丹士林”蓝布长袍,进教室后先不说话,而是拿出鸡毛掸子,清除讲台桌椅,他清除得很慢、很规律,包括每一条桌面下的边,都不放过。他清理过程一言不发,我们全班也一言不发,看着他天天大扫除。如今回想,此公大概有点洁癖。崔老师书教得不错,只是太严肃了。我记得他骂过我一次,说:“李敖你出去!”什么原因,全忘记了。崔老师的蓝布大褂儿,留给我对长袍最早的印象。
新鲜胡同小学因是古宅老屋,颇多鬼怪传说。我只有一次奇遇。二年级一天上课的时候,我坐在教室左后角的最后一个位子上,突然全身似为鬼迷,神智清楚,可是不能动弹,好一阵子才过去,至今记忆犹新。三十年后,我睡在警总军法处地板上,半夜忽醒,又有此一现象,我知道这是一种“梦魇”经验而已。我生平不信怪力乱神,但新鲜胡同小学的许多教室,倒颇有一股阴气,有时令人发毛。
崔老师不久得肺病死去,来了一位女老师代他。全班恢复了活泼气氛。图画课上,我总是画汽车,女老师很欣赏我画的汽车。我对汽车的印象,是在太原建立的,那时很少小朋友像我这样“现代化”过,他们要画,大都画洋车,就是人力车。
1944年九岁进三年级,改到校本部上课,开始有两个特色,一个是音乐课有音乐教室,一个是开始学日文。音乐教室主持人是杨老师,是这小学的资深老师,前额又秃又大,人很精神。按起风琴来,更精神十足。学校太穷,买不起钢琴,风琴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