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刻的还有高尔基的《母亲》,另一本《露西亚之恋》,只记得书名很吸引我,内容、作者则忘了。当时左倾文坛捧得最厉害的一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奥斯特洛夫斯基(NikOlaiA.OStrOVSky)着,是一九一七年俄国革命一个工人的自述,那种强烈鲜明的政治意识是当时的我读不懂的。二00二年左右,我突然在台北书市看到这本书,如遇旧友,捧回再读。六十年前我所不懂的共产党政治狂热将我们赶出大陆,而他们自己也在各种大同小异的狂热中自相残杀多年,大跃进、文化大革命……,回首前尘,真感百年世事不胜悲。我基本反共之心大约早已有理性根源,那一类的书确实成为我判断的基础。
有“时与潮书店”这样又大又新的书库,我读遍西方名著的中译本。当年敢译书出版的,多数是中文根柢深厚又研究西方文学的文学、教育界人士。在电视出现前的岁月,出版界没有生存的威胁,彼此竞争亦不大,出书是唯一能出头露面的方式,可以建立真正的社会地位。出版界的编辑者都有相当高的眼界与权威,不屑仅以销路为考虑。但是那时的白话文比较拘谨,不似今日的轻松流畅。
战时因为纸张质量不好、印刷困难,有一些真正令我感动的书,多翻几次就出现磨痕。高中毕业后等联考发榜那段时间,我买了当年最好的嘉乐纸笔记,恭谨地抄了一本纪德(Andregide。1869-1951)《田园交响曲》和何其芳、卡之琳、李广田的诗合集《汉园集》,至今珍存。字迹因墨水不好已渐模糊。简帧办的大雁出版社在一九八九年春季出版了仿古典线装本的何其芳《画梦录》,我也是以重逢老友之心珍藏的。
在我成长的关键岁月里,《时与潮》带给我的影响极为深远:既奠定我一生追求知识的基础,也打开眼界,学习从宏观角度看事情。这是我最感谢我父亲的地方,虽然我是女儿身,但他对我的教育非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