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生产后好容易逃了出来,她母亲辗转访到她的下落,却又劝她回到祝家去。豫瑾觉得她母亲简直荒谬到极点,他气得也说不出话来。曼桢又说到她姊姊后来病重的时候亲自去求她,叫她为孩子的缘故嫁给鸿才,又被她拒绝了。她说到这里,声调不由得就变得涩滞而低沉,因为当时虽然拒绝了,现在也还是要照死者的愿望做去了。她也晓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心里万分矛盾,非常需要跟豫瑾商量商量,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她自己心里觉得非常抱愧,尤其觉得愧对豫瑾。
刚才她因为顾全豫瑾的感情,所以极力减轻她姊姊应负的责任,无形中就加重了鸿才的罪名,更把他表现成一个恶魔,这时候她忽然翻过来说要嫁给他,当然更无法启齿了。其实她也知道,即使把他说得好些,成为一个多少是被动的人物,豫瑾也还是不会赞成的。这种将错就错的婚姻,大概凡是真心为她打算的朋友都不会赞成的。
她说到她姊姊的死,就没有再说下去了。豫瑾抱着胳膊垂着眼睛坐在那里,一直也没开口。他实在不知道应当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但是她这故事其实还没有完──豫瑾忽然想起来,这次她那孩子生病,她去看护他,在祝家住了那么些日子,想必她和鸿才之间总有相当的谅解,不然她怎么能够在那里住下去,而且住得这样久。莫非她已经改变初衷,准备为了孩子的幸福牺牲自己,和鸿才结婚。他甚至于疑心她已经和鸿才同居了。不,那倒不会,她决不是那样的人,他未免太把她看轻了。
他考虑了半天,终于很谨慎地说道:"我觉得你的态度是对的,你姊姊那种要求简直太没有道理了。这种勉强的结合岂不是把一生都葬送了。"他还劝了她许多话,她从来没听见豫瑾一口气说过这么些话。他认为夫妇俩共同生活,如果有一个人觉得痛苦的话,其它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其实也用不着他说,他所能够说的她全想到了,也许还更彻底。譬如说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