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去看和租房子,买家具,拟登报启事,还邀了老大哥做证婚人。正忙得兴头上,郁子涵出现了。
郁子涵敲开笑明明同小姊妹合租的亭子间,小姊妹早一年就结婚搬出去,笑明明不日也要离开了。陡一见郁子涵,她都没认出来。郁子涵长高半头,穿一套破旧西装,很可疑的,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柴油气味。这些都还不是改变他形象的要害,要害是他的脸型不一样了。原先柔和的弧度现在全被较为坚硬的直线所取代,变得有棱角了。眉棱,鼻梁,脸颊,腮骨,唇线,都含有一点锐度,几成一张长方脸。像是蚕从蚕蜕中脱生,这就是青年从稚气柔嫩的少年外壳中脱生的形态。还不单是这样,似乎脱去蜕壳后又遭遇了外界的某种磨砺和历练,形成了眼前的形状。
郁子涵在离开的四年中,究竟有怎样的经历,是笑明明不会想到的。其实他在北碚的会计学校读了一年多些,就离开了。读书的生活是清苦的,北碚地方又小,此时壅塞了穷学生和穷先生,摩肩接踵的,只觉着一股穷酸气弥漫。郁子涵受穷的日子,是在清门闭户里过的,所以穷得洁净。一旦走出家门,到了社会,闹是闹了,俗也俗了,却是丰饶的。艺人们都讲究吃穿,手面很阔。凭本事赚进来,凭性子花出去,豁朗的人生观。郁子涵学会了享受,几乎把受穷的日子忘记了。北碚的风格,倒也是豁朗的,却是豁朗的穷,就粗糙了。年轻人的欲望,活力充沛,那穷酸便也是浓郁蓬勃的。学生们可将被褥当了打一餐牙祭,然后钻进别人的被窝打通腿。赶墟的日子,他们挤在街上,一样买不下,眼睛倒可把人家篮里的活鸡吞下去。这些很令郁子涵生厌,觉得羞耻和龌龊。读会计学校的,多是寒门小户的子弟,更是拮据得可怜,郁子涵加倍看不入眼,在班上特立独行二三个月,方才结识一个同好。此人姓王,亦是从上海来,其实是个“瘪三”,但郁子涵这么点见识,怎么识得出来?只是见他人样长得好,派头好,穿西装,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