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有些惊异地想到:仅仅是一小时之前,他们还不认识,彼此都是陌生人呢!而现在,他们又是多么了解啊!他们渐渐有些将观众忘了,只顾着自己说话。而其他的男生和女生,也已在那欢乐的气氛里各自稔熟起来,谈话开始分解成“一小撮”“一小撮”的,这是白面孔的话。米尼现在知道了,白面孔叫阿康,阿康和他的同学们全是上海一所中等机械专科学校的毕业生,这一届学生全分在了外地,阿康他们是在临淮关的农机厂里工作。米尼问他:“阿康,你们为什么不从临淮关上车呢?”阿康说:“我们要在蚌埠玩一天。”“蚌埠有什么好玩的!”米尼笑道。阿康说:“蚌埠是很好玩的。”後来的十几年里,前後加起来足有几十次,米尼这样问阿康:阿康,你们为什么不从临淮关上车呢?阿康也同样地回答了有前後几十次。每一次问答都是同样的句子,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虽然场景不尽相同,心情也不尽相同。有时候,米尼觉得阿康不从临淮关上车是一桩幸事;有时候,米尼觉得阿康不从临淮关上车是一桩不幸的事。觉得幸和觉得不幸的时候是一样多的。
米尼又问:“阿康,你们到蚌埠打算做什么呢?”阿康说:“当然我们先是要吃一顿,吃过以後看电影,明天上午去公园划划船。”“那么晚上睡在什么地方呢?”阿康从米尼的话里,听出她想与他们合夥的意思,他先说:“我们在火车站睡一夜。”然後又加了一句:“住旅馆也可以,不过是五毛钱的事情。”米尼也从阿康的话里,听出他鼓励她参加的意思,就不再说什么。这样说着话,船就到了蚌埠。
到蚌埠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太阳照耀在西方的天空,工厂的烟囱慢慢地吐出黑色的烟雾。男生们帮助女生们提着东西,只有米尼,依然一前一後地背着她的旅行袋,甚至手里还提着一个阿康的网线袋,就这样走过跳板,上了岸。他们中间,没有谁提出什么建议,自然就走在了一起,向火车站走去。後来,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