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旧沉默着。问得急了,就说自己年龄大了,十几年前的事早忘记了。他是不愿意牵扯到筱云啊。这些年来,筱云从未向他提出过任何要求,即使在家庭遭受那么大变故的情况下。如果竟因为这么一件区区小事牵扯进来,那他无论如何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幽闭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甚至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清醒与睡梦,恍恍惚惚,似乎一直都在做梦。梦见杏树湾,村边那六棵挺拔的白杨,老坟里那两棵苍枝古槐,梦见家乡后面那一座永远爬不上去的圣山……
有时他又会看到,筱云,夹着画板正轻盈地一蹦一跳向他走来。与世隔绝,所有的消息都断绝了,此刻的她会在哪里呢?也许她已经出国,踏上了欧洲的土地,正徜徉在卢浮宫和蓬皮杜艺术中心?还是在莎士比亚墓前静静伫立?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暗暗安排的,这样很好。这一辈子,他总算做了一件最符合内心呼唤的事情。有时他甚至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海鸥,箭一样飞去,飞向她,飞向碧水蓝天……
这种马拉松式的车轮审讯一直进行了好些天,审讯者似乎也都失去了耐心,不再对着他大声问了。狄小毛过了几天的平静日子。这种平静使他纳闷,不知是两个高峰之间的休止,还是整个事态的结束?正独自迟疑着,一位大人物来看他了。这从周围每个人的举止表情上都看得出来。当这位人物走进来时,他惊奇地差点叫出声来:这不是张谦之吗?
正是冰天雪地时节,张谦之披着一件将军呢大衣,满脸堆笑地站在他面前。也许个子越低的人,年轻时长得越老相的人,就越耐老吧,这位张书记按说比他大好几岁,此刻站在那里,却明显地比他还年轻。加上那一头修饰得很好的头,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都不过分。相形之下,狄小毛披头散,胡子也好几天没刮了,坐在那里就像是不起眼的一袋山药蛋。
张谦之在他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