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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段 六○年随姥姥进城(6)(5 / 8)

“孬舅,现在糠麸都没有了,这生面你从哪搞到的?”

孬舅说:

“你别管,反正有生面给你就是了。”

这事直到现在我没有搞清楚,那时连糠麸都没有,孬舅从哪里搞到一团生面?叛乱之前,孬舅当头头兼炊事员,也只是吃个毛毛虫和西葫芦;后来叛乱,敌伪当权,一切皆无,现在如何又出来生面?这成了一个缠人、让人苦恼的难解之谜。孬舅当头头的才能我佩服,但在佩服之外,我更佩服这难解之谜。正是有了这难解之谜,孬舅给掐了一团生面,润了我的肠胃,我才活到今天。直到现在,有人常指责我像六指吞吞吐吐,不知所云,是个难解之谜。一听到这话,我脸红,不反驳,有时在特定的环境下,还会潸然泪下。这时我就想起了孬舅和那团发霉的生面。

在我和孬舅偷吃生面的时候,村里人也有所发现,他们在糠麸之外,又发现一可以果腹的物品:地皮。什么是地皮?地皮就是大水退后留在地头地脑的大水冲积物,晒干成块状,里边是些草丝、屎沫和盐土。发涩、发咸、发苦、发甜、发晕、发蓝。为孬舅和我所不齿。但这物体救了不少延津人。没有这物体,就没有今天的延津。我们全是地皮的后代。地皮可吃到底是谁发现的,也成了难解之谜。但当时一天之内,村里大人小孩,都知道地皮可吃。大家争先恐后,跑着、跳着、蹦着、爬着、立着、走着,纷纷到地里去抢拾地皮。人多,地皮少,为争一块地皮,拳脚相加,死了几十人。那时的饿人单薄,不经打,几拳下去,不用出血,人就死去。不沾染地面,不影响其它地皮。抢到地皮的,就拼命吃,当时又撑死几十人。吃下去,愁肠百结,像吃糠麸一样拉不下来,憋死几十人。剩下的,地皮已被揭光,再无处可揭,瞪着两眼看着没有了皮的大地。不但没有地皮,树皮、墙皮也没有了。据说袁哨曾哭着说:现在有皮的东西都没有了,只剩下人皮。这时就传说有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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