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一边得意洋洋地嘴边撮起白沫说着,一边已经从腰里掏出了一个小铜锣,不由分说──真的是不由我插嘴呀,真是死都不让我死个明白,就开始在那里自顾自地「当当」地敲了起来。──于是好戏就开场了。果然他的戏也是了得呀,他的锣一敲,他的剃头锅子就开得更欢和眼看着就沸腾了。突然,锅盖就像飞机里的飞行员一样给弹了起来,一下就弹到了半空中和蓝天上。接着,锅里就真的蹦出来一个活物来──原来六指是担着这样的担子来跟我逗着玩和解解闷子哩。他是有备而来而我是盲目的,他是有心的而我是随意的,他是有阴谋的到头来是我天真地上了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精心编织的一切到头来都被他一网打尽于是我在他面前立刻就现了原形。他容忍了我大大小小的阴谋只是为了更大的开心──谁没有一种恶作剧的日常心理呢?无非我们伟大的六指叔叔有这样一个实现的机会,而我们永远没有这个场合和机遇罢了。六指叔叔,我不怪你,我觉得你所做的一切,就像我刚才所说,并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而是饱含着对整个世界的仇恨;只是我运气不好,今天偶然撞到你枪口上罢了。事到如今,我只有破碗破摔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倒霉就好借看着别人倒霉一样幸灾乐祸去了。六指叔叔能这样选中我,说不定还是我的荣幸和觉醒的开始呢。如果今天六指叔叔不担着剃头挑子正好转到后河沟里,我还得不到这个机会和看不到他的表演呢。我还永远不知六指叔叔肚子里都藏些什么阴谋和剃头挑子里藏些什么货色呢。我以为剃头挑子就是一副剃头挑子呢,原来剃头挑子里还有内容。就像我在街上看到熙熙攘攘面无表情的人以为他们都是千篇一律,谁知道他们各人还有各人的想法各人还有各人的因缘和归宿呢?人生前是看不到了,人死后别人却看了一场好戏。世界上的人,原来一人一个死法。世界上的叶子没有一片是相同的。──六指叔叔的烧筒里、马筒里、头筒里和一头凉一头热现在说的是热的那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