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的花瓶,折断脖子的台灯,踩烂的唱片,沧海横流的番茄汁,断断续续的扩音器软线……扔得到处都是的衬衫和内衣大多或被穿鞋的脚踩得污七八糟,或溅上墨水,或沾上葡萄汁,几乎不堪再用。原来床头柜上一盘我3天前开始吃的葡萄,被扔得满地开花,踩得体无完肤。约瑟夫·康拉德和托马斯·哈代自甘寂寞的作品集被花瓶里的脏水淋得一塌糊涂。剑兰插花也像献给阵亡者的一样落在浅驼色的开士米毛衣胸口,袖子被西德佩利康公司专门生产的蓝墨水染上了高尔夫球大小的污痕。
全部化为废品。
一堆无处消化的废品堆。微生物死了变石油,大树倒了成煤层。而这里的一切全都是没有归宿不折不扣的废品。毁掉的录像机又能去哪里呢?
我又一次走进厨房,拨弄水槽里的威士忌瓶子碎片。遗憾的是再也找不到一滴威士忌。剩下的威士忌未能进入我的胃袋,而像俄耳浦斯一样统统顺着下水通流入地下的虚无,流入夜鬼横行无忌的世界。
在水槽不断拨弄之间,右手中指尖被玻璃片划破了。我看着血从指肚溢出,继而一滴滴落在威士忌商标,看了好久。受过一次大伤后,这小伤便不足为奇了。没有人由于指尖出血而一命呜呼。
我任凭血液流淌,直至把劳塞斯商标染红。但血流个无休无止,我只好不再看,靠纸巾擦净伤口,用药用胶布缠好。
厨房地板上滚动着七八个空啤酒罐,犹一场炮战后的弹壳。我于是拾起。罐的表面早已变得不凉不热,但终究强过没有。我一手拿一罐啤酒上床,一边滋滋有声地啜着,一边接着看《红与黑》。作为我,很想借助酒精排除三天来体内积蓄的紧张,顺势大睡一场。不管明天如何纠纷四起——基本可以断言——我都要尽情睡一大觉,至少睡得地球如迈克尔·杰克逊一样旋转一周那样长的时间。新的纠纷应伴之以新的绝望感即可。
时近9点,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