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固然已沓无音讯,生死不明,即使像以前在她屋子后面住的一位非常老实的张大叔,也在去年死了。
近五年来,她曾屡陷在极度的窘境中,全仗那位张大叔帮忙,才度过了难关。
这也是何以当年沈鉴送给她几件纪念性的小首饰,能够留到去年儿于出事时才含悲忍痛地用掉的缘故。
天壤之大,人海茫茫,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诉说一点儿心事。
她是如此孤单和疲倦,油灯那黄色的火焰也生像同情地逐渐暗下去。
更阑人静,灯残火暗,忽然一条人影闪将进来。
那人在她面前仁立一会儿,在朦陇的灯光下,他仍能够清楚地瞧见他母亲灰白色的头发,有点佝偻的背影,俯伏在桌子上,她是疲累得睡着。
他把手中一张信笺,轻轻放在桌子上,用灯台压住,他可真欣赏自己的一手好字,因此,他在暗暗的灯光之下,再读一遍。
“儿去矣,儿父无德,绝妻弃子,虽云公事,有忝父道。儿誓踏遍天涯,偕之共归,而与母责之……”
他很满意留书的措词和光明正大的理由。
虽然他实在的理由,仅仅是近日手风太差,欠下赌债累累,性情又自尊妄大,受不了债主追讨闲气,故此把心一横,决定离家远走高飞,逃避这可厌的一切。
这天晚上他偷拿了母亲的五串钱,又去赌输了,于是他被迫去实行早已想好的计划。
乘夜去偷了姓李的那条大水牛,卖给一个私宰的人,得了几串钱,便回家包了几件衣服,写了这么一封留书,走人母亲房间,轻轻压在灯台下。
他退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母亲忽然动弹一下,发出呜咽之声。
沈雁飞起初大吃一惊,但随即便愣住了。
那是梦中的咽声,沈雁飞年纪虽轻,但这个可还能够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