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棉布。
冷。
这是一种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冷。
顾青趴在一个背风的土坡后面,身上那件从京城带来的狐裘早就冻得硬邦邦的,像块铁板一样贴在背上。
他的睫毛上结了一层白霜,呼出的热气刚一出口就变成了白雾,然后迅速消散在狂风中。
但他的一只手,却露在袖口外面。
那是一只修长、白皙,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将的手。
这只手正很有节奏地在身下那块冰冷的石头上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声音很轻,立刻就被风声吞没了。
“将军。”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也是这三万大军的副帅,跟着陈老侯爷打了一辈子仗的王得水。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早已冻僵的身体,压低了嗓门说道:“兄弟们快扛不住了。这鬼天气,再趴下去,不用那帮蒙剌蛮子动手,咱们自己就得先冻死一半。”
王得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
他是个粗人,打仗讲究的是真刀真枪地干,是两军对垒时的热血沸腾。
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新来的、年纪轻轻的顾将军,放着好好的黑风口险关不守,非要把大军拉到这鸟不拉屎的野狼谷来受这份活罪。
而且,还下了死命令:谁敢动一下,斩!
顾青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漆黑的夜色。
“冻死一半?”
顾青的声音很淡,淡得就像这周围的雪,“那就让剩下的一半接着趴着。”
王得水一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叫什么话?
这还是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