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坐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后来他上了楼,一头扎在床上,也还是什么都没想。一夜没正经睡觉,他只知道自己像是困了。
困了就睡,横竖他现在是彻底的自由人,睡到天黑也没关系。
于是他就真的睡了。
梦一直没断,全是颠颠倒倒的片段。他在梦里还是个小孩子,一手领着龙相,一手领着丫丫,三个人一会儿恼了一会儿好了。在大床上围坐成圈,丫丫偎在他的一侧,龙相跪在他的另一侧,将一本小人书塞进他的手里,龙相让他“讲个好的”。
他开始讲了,讲得有声有色,是个小小的说书先生,让两名小听众听直了眼睛。他正得意,然后忽然发现听众少了一个,丫丫没了。
他在大床上爬来爬去地找丫丫,丫丫没找到,龙相也没了。于是他呆呆地坐在大床上,只感觉自己的左膀右臂都被人砍了去,孤零零地再没了依靠。
他怕了,他想哭,然而心里憋闷着,又死活哭不出。痛苦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枕着双臂翻了个身,他只感觉这世界真安静。一切动物植物都沉默了,生机似有似无,像是劫后天地。只有隐约的一点声音在响,扑通扑通的,和生机一样,也是似有似无。
露生的耳朵追逐着那点声音,辨不出它是什么。但是它也有一点单调的节奏,能带着他的心一起跳。
这点声音让他听了良久,听到最后他有点烦了,挣扎着起身走到床边。他认为是看门的小子在院子里胡闹。东倒西歪地站到窗前,他推开窗扇,向下深吸了一口气。
一口气吸进去,半晌没有呼出来。他圆睁二目向下望,看见大太阳底下跑着个浑账东西!
浑账东西热得脱了外衣,甩着两条胳膊在草地上踢一只旧足球,踢得砰砰直响。一脑袋凌乱短发被汗水打湿了,脑袋顶上左右各揪起一撮猫耳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