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笑了笑:“放心好了,荔枝使还是你的。不过你本官品级确实太低,回头我让吏部把你挂到驾部去,先在六品过渡一下,借绯、赐鱼袋不会少了你的。”
李善德道:“下官问的,不是这个。”
杨国忠一怔,难道这家伙是要讨赏么?他忽然想起,招福寺的住持有意无意提过,说免去了李善德的香积贷。杨国忠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真是改不了的穷酸命。他正要开口,李善德已说道:
“荔枝转运,靡费非小。虽说右相曾言钱粮不必下官劳心,可始终有些惶恐。可否解惑一二?”
对这个要求,杨国忠倒是很能理解。他也是财货出身,知道整天与数字打交道的人,如果搞不清哪怕一文钱的账目走向,浑身都难受。何况……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得意妙手,不说给懂行的人显摆一下,未免有锦衣夜行之憾。
“反正日后也要你来管,不妨现在说说好了。” 杨国忠背起手来,缓缓踱步,“荔枝转运的费用,其实是颇有为难的。从太府寺的藏署出并不合适,国用虽丰,自有法度,总要量入为出;而从内帑大盈库里拿,等于是从圣人的锦袋里掏钱,也不是不行,但咱们做臣子的,非但不为陛下分忧,反而去讨债,不是为臣之道。”
李善德的姿势一动不动,听得十分专注。
“所以在你奔忙转运之时,中书门下也发下一道牒文:要求沿途的都亭驿馆,所领长行宽延半年;附地的诸等农户,按丁口加派白直庸,准以荔枝钱折免。”
换了旁人,只怕要一头雾水,李善德却听得明明白白。
各地驿站的日常维持经费,都是驿户自己先行垫付。每三个月计账一次,户部按账予以报销,谓之“请长行”。长行宽延半年,意味着驿户要多垫付整整六个月的驿站开销,朝廷才会返还钱粮。这样操作下来,政事堂的账上便平白多了一大笔延付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