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李善德心中咕嘟咕嘟地浮起来。二十八年了,他终于在长安城有了一席之地,一家人可以高枕无忧了。庭中桂树仿佛提前开放了一般,香馥浓郁之味,扑鼻而来,浸沁全身。
一阵报时的鼓声从远处传来,李善德猛然惊醒过来。他今日是告了半天假来的,还得赶回衙署去应卯。于是他告别牙人与典座,出了归义坊,匆匆朝着皇城方向走去。
坊口恰好有个赁驴铺子。李善德想到他今天做了如此重大的一个决定,合该庆祝一下,便咬咬牙,从蹀躞的锦袋里摸出十枚铜钱,想租一头健驴,又想到接下来背负的巨债,到底搁回三枚,只租了头老驴。
老驴一路上走得不急不缓,李善德的心情随之晃晃悠悠。一阵为购置了新宅而欣喜,一阵又头疼起还贷的事情。他反复计算过很多次,可每次闲暇,又会忍不住算一遍。李善德收入微薄,每个月的俸料、禄米加上几亩职田的佃租,折下来只有十贯出头。全家人不吃不喝,仍填不够缺口,还得想办法搞点外快才行。
但无论如何,有了宅子,就有了根本。
他是华县人,早年因为算学出众,被州里贡选到国子监专攻算学十书,以明算科及第,随后被诠选到了司农寺,在上林署里做一个监事。虽说是个冷衙门的庶职,倒也平稳,许多年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来了。
这一次购置宅第,可以说是李善德多年以来最大的一次举动。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他觉得自己有权憧憬一下生活。
李善德抵达皇城之后,直奔上林署公廨而去。那里位于皇城东南角的背阴之处。地势低洼,一下雨便会积起水来,所以公廨常年散发着一股霉味,窗纸与屏风上总带着一块块斑渍。
此时已近午时,一群同僚正在廊下吧唧吧唧地会食。他们见到李善德,都纷纷搁下筷子,热情地拱手为礼。李善德有点惊讶,这些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礼了?他正迷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