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又短又圆,肥胖四肢上,堆叠着一层一层的肉褶。
它肉团似的手掌上,伸开五个短短的、鼓涨的肉杈,像是要碰一下妈妈的脸似的,往空中一抓——随即婴儿就咯咯笑了。
笑声是从一个成年男人面孔里发出来的。
那一颗属于成年男人伊文的头,只是缩小了几圈、少了毛发,安在了婴儿身体上;当它看见玩具风铃微微摇晃起来时,仿佛还很惊讶地抬高眉毛——额头上立刻挤起了一道道干薄皱纹。
麦明河猛然连退几步,后背差一点撞在墙上。
隔着婴儿床的栏杆,伊文朝她转过了那一张瘦长脸,张开黑洞似的嘴,仍然在朝她咿咿呀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文突然变成这副模样,是想干什么?
就算——就算现在是个婴儿的样子,他毕竟也不是真正婴儿;甚至连个人都显然不是。
能对他下手吗?他现在很无力吧?找、找东西……砸他?
伊文隔着栏杆,从缝隙里露出一双油润滑腻的眼珠子,和一张仿佛永远闭不上、越来越长的、黑洞似的嘴——始终在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麦明河。
“很可爱吧?”
门口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叫麦明河又是一惊;她一拧头,果然看见丈夫正站在门口。
假如兰骓也被扭曲成了另一种模样,比如眼球泛着油光,牙齿消失在嘴洞里,不停发笑,鼻孔一张一阖一吸一嗅……
那么麦明河或许反而会生出勇气。
然而兰骓——她已经有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伙伴——仍然如记忆中一样,安静羞涩,仿佛总怕打扰了谁。
就连肢体语言,也是独一无二的兰骓:他双手轻轻合拢,垂在身前,一边肩膀倚着门框,总是很注意不要挡了光、不要挡着出入口。
面对如此熟悉安宁的人,似乎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