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唯有漏壶滴水声应和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响。李世民拾起案头的狼毫,笔尖悬在空白的圣旨上,久久未落。
墨汁滴在“先农坛”三字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涟漪,如同他此刻翻涌却无法言说的帝王心。
权谋可以算计天下,却算不清血脉里流淌的温情。
刀刃可以斩断叛逆,却斩不断枕边人留下的那缕檀香。
李世民不想,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赢。
哪怕是赢了又如何,以后去了地下,要如何面对观音婢。
这样的事情,他做不来。
——
次日,李世民的诏敕抵达大明宫。
李承乾微微皱眉,召集众人进行商议。
“殿下,诏敕上写得明白,‘三熟稻种乃国之重宝,当于先农坛祭祀告天,太子亲往主祭,百官同陪’。”
杜荷的声音压得很低:“可臣探得,羽林军今日已将先农坛周遭的永乐坊、靖安坊封锁,说是‘清理闲杂人等,以备大典’。”
赵节冷哼一声:“封锁坊市?陛下这是把坛城变成了瓮!当年隋文帝设‘鸿门宴’擒突厥使者,也是先清场再动手!”
“殿下,去不得!一旦踏入先农坛,右金吾卫被挡在坛外,陛下若要动手,咱们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就是陛下的计策。
或者说是针对太子的一次祭祀。
还是以太子三熟稻的方式。
若是能拿下太子,把太子软禁乃至于掌控在手,那有再多的兵力又有什么用。
李元昌也是点头赞同:“赵节说得不差。还记得武德七年杨文干之乱吗?高祖也是召建成太子至仁智宫‘问对’,实则伏兵已备。如今陛下故技重施,先农坛的祭台怕是比仁智宫的石阶更险。”
李承乾忽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殿宇里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