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阵雨倏然而至。雨幕将城市洇成深灰,潮气裹挟着团团热气蒸腾而上,江对岸的琼楼玉宇在雨雾中模糊扭曲。
宁春宴接到王子虚,坐在保时捷里听他讲完了半个故事。她沉默片刻,问道:
“她真的让你不要再联系她?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母亲会说的话。”
王子虚说:“有人对我说,因为选择幸福,所以会拥有幸福。对她而言,与我代表的生活彻底断绝关系,大概就是幸福最优解。”
宁春宴语气里带着大不解:“哪有母亲的幸福最优解会是抛弃孩子?除非这个人没有心。”
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这个世道,没有心也不奇怪。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你母亲。”
“没事,不用道歉。我不觉得是冒犯。”
此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余华为何要写《在细雨中呼喊》。这样憋闷的雨,激浊不扬清,只搅得天地浑浊,落得江面昏黄一片,让人除了呼喊,似乎也别无他法。
方才半小时,他给宁春宴讲述了“与母亲重逢”的始末。在这个版本里,他小心翼翼地剔除了所有与安幼南相关的痕迹,故而只能算“半个故事”。
只是这半个故事,也已让宁春宴听得满心同情,愤愤不平,揣了一肚子无名火。
她双手搁在腿上,神情严肃,嘴唇抿成一条细而直的线,像两块刚切好、边缘锋利的小饼干,规整中透着一丝孩子气。
“嗳,我问你,”她侧过头,“你现在是不是很痛苦?”
王子虚苦笑:“‘痛苦’这种词,对我来说有点……奢侈了。”
宁春宴轻声重复:“奢侈?”
“我这样撞碎无数南墙的人,‘痛苦’听起来就像美式咖啡里的方糖。一个习惯压榨自己的人,没资格谈痛苦。”
宁春宴眨了眨眼:“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有点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