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本来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我。那是我记者生涯中,唯一一次在采访期间嚎啕大哭。我下意识地中断了采访,道歉,告别,约好明天再继续采访,便夺门而出。
不自觉地,这故事燃起了我极大的同情心,以及野心。
第二天,我如约与张先生再次见面,带着摄影师。
张先生和太太又生了一个儿子,我心里有个画面,配合这个动人的故事,需要全家人配合完成,于是,张太太抱着儿子出现在我面前。
张太太始终顺着眉眼,面无表情,紧紧抱着孩子。张先生告诉我,小儿子出世后,太太几乎不让其他人抱孩子,尤其有生人在时,她会随时保持警惕。
我想摆拍一张全家福。一个充满希望的等女儿回家的画面。没有什么比这画面更接近我对这家人生活现状的想象了。
张先生、张太太、儿子、奶奶四个人位置确定,我把一辆儿童车推进了画面的右下角——这是女儿走丢前喜欢坐的车,张先生一直没舍得扔——制造某种虚位以待的感觉。构图成功,我退到摄影师身后,对着这家人说,稍微笑一笑,表现出一家人欢迎女儿回家的状态。
一片死寂。房间里只有我尴尬的回声。
我突然发现,这次采访真是一个烂透了的想法。我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职业,如此彻底地揭开了一家人心底最大的伤疤,摸透了伤口的轮廓,然后呢?
我最后没有用那张照片,但始终记得照片里一家人不知所措的表情。我是那么急迫地想去分享这个故事,以至于忘记了,这本身是一件太伤心的事。
揭开别人的伤疤,重复悲伤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我想说,你揭开别人的伤疤?然后呢?你用呈现别人的生命最苦难拍成电影来赚钱,来争取奖项,这是不是在吃着人血馒头呢?”
这篇记实性的评判《亲爱的》的文章一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