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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6 / 11)

我们各怀心事,都在焦灼地等一个人抵达码头,是我父亲库文轩,我们都在等他。

太阳终于大胆地升起来了,码头晃动了一下,杂乱的轮廓清晰起来,甚至连空气都是热情洋溢的,显示出抓革命促生产的繁荣景象。远远地我听见了拖轮的汽笛声,向阳船队模糊的影子,在河面上渐渐清晰起来,从煤山上远望,船队就像一片流动的岛屿,十一条船就像十一座流动的小岛,在河上有组织有纪律地漂流。我猜测船是从五福镇来,从别的码头运来的货物,都可以裸露,都说得上名字,五福镇的货物不同,装船制度不一样,船从五福来,向阳船队的驳船便要蒙上绿色的蓬布,我猜得出那蓬布下面的货物,多半都是密封的大木箱,木箱上没有收件地址,只有一些神秘的阿拉伯数字和洋文字母,我知道,这批货物最后将辗转运往更神秘的山南战备基地。

我在高处,一眼就看清了七号船,还有船上的父亲。别人的船上都蒙着绿色的油布,看上去是个隐秘而团结的集体,只有我们家的七号船有点特别,光明正大地裸露着。我看见舱里很多白花花黑乎乎的动物在涌动,起初辨认不出是什么,后来看清楚了,竟然是一船生猪,我家的船舱装了三四十头生猪返航了,父亲正弯腰守在舱边,看管着一船白猪黑猪和花猪。我还不如一头猪,我被父亲驱逐下船,猪群上了我家的船,现在父亲伺候着一船生猪,披星戴月地回到油坊镇来了。

大约是早晨八点钟,高音喇叭里正好在播放广播体操的音乐,一个男人雄壮的声音在喊,上肢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船队就在广播体操明朗激越的节奏里靠了岸,拖轮上的汽笛尖叫几声,与高音喇叭稍作对峙,便草草收场了,十一条驳船游子归来,疲惫地扑向油坊镇的土地,河上水花四溅,船上的船民一片忙乱,铁锚沉入水底,缆绳抛向驳岸,跳板在舷板上刺耳地滑动,我看见父亲在船头上不知所措的身影,很快德盛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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