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炯炯发光地盯着前面金生家门口的晾衣桩,金生的那件时髦的红色运动衫随风拂动,它使小拐生出一些莫名的敌意。小拐知道今天不是做坏事的日子,但自行车经过那里时,他的健硕的一条腿忍不住就伸了出去,巧妙地一勾,勾倒了一只晾衣桩,紧接着另一只晾衣桩和那件红色运动衫一齐倾倒下来,小拐咽下了喉咙口的笑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搞的?今天的风这么大。
风其实并不大,那天的气候却有点反常,强烈的阳光晒在石子路面上,微微泛红,东南凤吹在人们的脸上已经是又粘又热的,随着暮色惭浓,许多人的脸部、脖颈和手背感到刺痒,抓挠拍打之间发现了那种黑红色的状如针尖的小虫,唯有幸福的王家父子对此无所察觉。
虫群是从东南方向飞来的,最初它们从化工厂的油塔上方集结而来,很像一堆乱絮状的火烧云,香椿树街的人们误以为是一种云阵,但是云阵越压越低,虫翼在空气中鼓动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虫,那么多的虫!人们仰望着迅速覆盖街道上空的虫群,终于惊慌地大叫起来。
妇女们手忙脚乱,忙着把晒在外面的衣物和萝卜干、腌菜抢回屋里,但是为时晚了,虫子已经像黑芝麻似地撒在所有物品上,撒在所有暴露的手背和脖颈上,虫群的袭击给人带来的不是疼痛,是冷颤、齿寒、刺痒、头皮麻痹,街上很快响起一片杂乱的叫声,把门关上,把窗关上,快把敌敌畏找出来。
虫群滞留在香椿树街上空,黑压压的像一匹绵长的纱布随风起伏,而嗡嗡的翅声听来胜过一架低空飞行的飞机。香椿树街的人们守在窗后观望着罕见的虫群,有饱经风霜的老人说,那些虫子来自阴间,阴间的虫子飞到香椿树街来,香椿树街肯定要遭灾了,不是火灾就是水淹,儿孙们对于老人的迷信向来是不屑一听的,他们瞪大眼睛隔窗观望,每个人都努力想弄清虫群盘踞此地的目的,更想辨别虫群与化工厂油塔是否存在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