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箱来敲我家的门讨钥匙,那音箱太高了,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他从音箱后面探出来的头。
“等等,叶阿姨说要看身份证。”我咬着一只苹果对他说。
他笑笑,吃力地从屁股后面把身份证掏出来,的确是凌夏,一个听起来冷冰冰的烂名字。我把身份证和那串钥匙递还给他,他接过,转身开了门,再用牙咬住它,推着音箱进去了。门关上的一刹那我注意到他的牛仔裤,是LEECOOPER,文博很喜欢的品牌。其实文博很多时候比我奢侈,他会花掉所有的压岁钱去买一条看上去没什么两样的裤子,如果要送我巧克力,他一定会送我kisses。他有他的不凡追求,只是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能将他看透。
我还曾经遗憾过他不够聪明,现在想起来,傻得是我自己。
不仅傻,而且弱智,才会让“文博”这两个字见缝插针地来攻占我的记忆。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正在对我进行“很快就是高中的最后一年了要拼命哇”之类的劝告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激越的鼓声,然后是电吉它悠长的鸣叫,再接下来是低闷的贝斯和毫无章法的键盘。
妈妈愤怒地拍下筷子喊起来:“该死的老叶,看看她都把房子租给什么人了?!”
“难道是乐队?”我想起凌夏的那只大音箱:“不会吧,这么夸张?”
“你!”妈妈用手朝着爸爸一指说:“快过去打个招呼,这样子乱来,天意还要不要看书啦!”
“都是邻居么。先忍忍。”爸爸说,“晚上不吵就行。”
“就你能忍。”妈妈不开心了,“忍到今天还是这个样子,忍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爸爸前一阵子说是要升职做副科长,谁知道到了最后居然没成。老妈心里有气,动不动就提这事儿。
爸爸不说话了,饭也不吃了,脸拉得老长地躲到阳台上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