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就躺在大殿正中富丽堂皇的灯饰下面。它被紧紧地绑在了一张木质长桌上,我的手臂被两个彪壮的侍卫紧紧按住,他们的另一只手抓这一只陶瓷盘子,那盘子死死地抵在我的脖子上。是了,正是这东西使我几近窒息。我微微眯眯起眼睛,让所有大殿里的闹剧都变成一颗落在我睫毛上的尘埃。
我只是,我只是在委屈我的身体,它总是在欺辱中,最后连我也嫌弃它。
前世我的身体被一些混蛋糟蹋,我多么厌恶它,所以当我死去,我的头颅离开我的身体的时候,我甚至感到了一种隐隐而来的快感,我想它们终于分开了,干净的归入干净的,肮脏的留在肮脏里面。
我知道是一个道士要害死我,这的确很简单。二十四个时辰里,我的头回不上身体上,就会衰竭而死。然而他也没有什么错,他的莲花观已经荒凉很久,相信我的死可以重新使他的道观兴旺起来,也算我的公德一桩。
我还在那树杈上,我丈夫就在近在咫尺的房子里。我想我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我得跳出来,把一些话告诉他。我就这样飞了下去,这是我在多少个梦里想象过的情景,我终于飞下了那棵树,我第一次得以平视我的丈夫。
我贴着窗台看他,他很高大,肩膀宽阔,眉毛特别浓密,嘴唇也是极其饱满的那种。这些,都和我前世遇见的他很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他宽阔的眉宇之间的一种祥和之气,那总能把我重新吸引回去,不管我走出多么远。
这时候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看见了我,他显然吓坏了,手里的毛笔一震,一团浓墨落在了白花花的宣纸上。我心疼极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用全新的纸写字,上面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一排又一排,每个字都应该是他的心血。我暗自怪自己还是出来的太唐突。
“你莫怕,我并无恶意,更加不会伤害你。”我这样对他说,心下觉得好笑,这仿佛是每一个女鬼都要对男子们说得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