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充足,原来这些并非他想要的。她一直在强加给他,直到小颜来了,解救出他,他才快乐。
既然小卓快乐,那便是好的,而我也自由了,解脱了,不再为了别的人活。璟闭上眼睛,重新荡起了藤椅。
隐约中,她听见楼下的人在放昆曲《游园惊梦》,那女子的声音像是搪瓷盆的碰撞一样尖利又情谊不绝。她倏地想起很多年前,奶奶喜欢听这些。奶奶坐在灯前给璟缝过冬的棉衣,小收音机里就是昆曲。现在想来,那是奶奶的动情时刻罢,心中仍是未灭的期许。她想起奶奶不声不语,年轻便守寡,半生都是孤单一人,心中亦有许多哀怨。早早被梦惊醒的人自是难当黑夜漫漫,可是与其仍旧眷在那里佯装入梦,倒不如起身,尚且留得下半夜的清简自在。如今她觉得自己的梦也醒了,那么她也要洒脱起身才好。
璟伸出双臂,对小卓说:再抱一抱我吧。
小卓久久地拥抱着她,在这一片充满废靡的夹竹桃香气的阳台上,她失声痛哭,隐隐听到楼下的《游园惊梦》唱到了最哀婉处,小卓轻轻地抚着璟的头发:小姐姐,我是多么爱你。可是这爱是一条怎么也不能抵达你的绳索,半截的梯子。我在下面仰望太久,都无法触摸到真实的你。所以最终放弃了。原谅我的懦弱。
璟只是哭。这钻入云端的高,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多么可笑和虚假。她在多么低微的地方,她在寻期的又是怎样寻常淡泊的情谊。可是终究不能得。
楼下的昆曲戛然而止,像是提醒璟,该走了。璟的心惊了一下,忽然觉得世事不过转瞬几年,奶奶听过的曲子,现在已经到了她这里。而那对命运的渐渐松手渐渐冷漠,是与生俱来并随之繁衍的。
璟的坚持离开令小卓他们都感到为难。可是终是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她走。她整理自己的箱子,才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几件衣服,几本书。多么可笑,我们的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