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砍了,日你们的娘!这块玉米是俺姥姥家的。”黑小子举着短了半截的柳条,对着几个光屁股抽起来。
“哎哟,柱子,是你带头砍的。”
“我砍的是俺姥姥家的,你砍的是你姥姥家的吗?”柱子的柳条又在那个犟嘴的男孩屁股上狠抽了一下,男孩痛得一咧嘴,哭着骂起来:“柱子,你爹死了,你没有爹……”
“你说谁没有爹?”
“你没有爹!”
“我爹在刘疃。我爹像黑塔那么高,我爹的拳头像马蹄那么大。我爹是神鞭。我爹能一鞭打倒一匹马,鞭梢打进马耳朵眼里。我爹什么都跟我说了。我爹那年去县里拉油,电线上蹲着一个家雀。我爹说:”着鞭!‘那家雀头像石头子儿一样掉下来,家雀身子还蹲在电线上。我爹说:“我的儿,用刀子也割不了那么整齐哩。’过两年我就找我爹去,我爹给我说了,要买三匹好马!哼,我爹才是棒爹!”
“你爹死了!你是个野种!”
“我爹活着!”柱子朝着这个比他高出一巴掌的男孩子,像匹小狼一样扑上去。两个光腚猴子搂在一起,满地上打着滚。其他的几个孩子,有拍手加油的。有呐喊助威的,有打太平拳的,有打抱不平的。最后,孩子们全滚到了一起,远远看着,像一堆肉蛋子在打滚。螃蟹扔在路旁青草上,半死不活地吐白沫。黄鳝快晒成干柴棍了。柱子那条蟹子腿正被一群大蚂蚁齐心协力拖着向巢穴前进。
“刘起,怎么样?答应跟你一块回去吧?”花白胡子关切地问。
刘起铁青着脸,“噼里咔啦”地收拾起草料笸箩,收起撑车支架。
“老弟,看样子不顺劲,下跪赔情了吧?瞧你那小脸蛋蛋,乌鸡冠子似的。”黄四调侃地揶揄着。
刘起右手抄起鞭子,左手拢着连接着梢马嚼铁的细麻绳,大吼一声,猛地掉转车,车尾巴蹭着树干,剥掉了一大块柳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