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他又挥起铁锤打击钢钻,金色的火星从钻子尖上连续不断地飞溅出来。响亮的声音,挺着尖锐的锋芒,渗入那一个个长方形的坟丘。所有的亡灵都从睡梦中惊醒,团长、政委、参谋、干事,全都出来了,一片严肃的面孔,把我们父子俩包围在核心。我十分紧张,爹却浑然不觉。如果他抬头环顾四周,也许能看到点什么,但我爹不抬头,也不再顾忌什么。他把全部的精神和力量贯注到双臂上去,锤子打击钻子,钻子啃咬水泥,水泥四处迸溅,窟窿渐渐变大。
团长大吼:钱英豪,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钻出来,如一阵冷风,站在团长和千余战友面前。
你爹要干什么?团长问。
我说:首长,同志们,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要干什么,看这样子,他似乎想把我的尸骨起出来背回故乡。
团长厉声道:胡闹嘛!如果大家都让家乡的人来起骨,我们的队伍不就散了伙了吗?
我说:我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他老人家也许太思念我了……人老了,老观念难免多一些……
团长说:阻挠他的工作!
团长一挥手,作训股的张、王二参谋手持教鞭站在我爹的身侧,一边一位。等我爹把铁锤举起来时,张参谋挥动教鞭打在我爹的胳膊上。教鞭划一道幽蓝的暗影,搅一股阴凉的风,我爹胳膊一抖,铁锤落地。我心如裂。我爹的大手哆嗦着,把锤子摸起来,又颤抖着举起,王参谋的教鞭又抽在他的手腕上。铁锤落地,我心如刀绞。爹呀,你就算了吧。当爹的铁锤第三次被打落时,他突然跪下,伸着双手,像要承接什么似的,哽咽着说:
“英豪儿,显灵吧!不要打爹的胳膊,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容易啊!”
爹又举起铁锤,王参谋又举起教鞭。我心中一热,跪在战友们面前,说:
“首长们,战友们,请看在我爹这个老战士的份上,遂他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