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走!"俺毫不犹豫地说。
五
俺站在县衙前的牌坊柱边,眼巴巴地往衙内张望着。俺一夜未眠,经历了惊心动魄出生入死的大场面,虽然现在还不是戏,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编进戏里众口传。昨夜晚夫人劝俺远走他乡避灾难,她还将五两白银递到了俺手边。俺不走,说不走,就不走,俺死也死在高密县,闹它个地覆又天翻。
乡亲们都知道了俺是孙丙的女儿,把俺层层地护卫起来,好像一群母鸡护着一只小鸡。几个白发的老婆子把热乎乎的鸡蛋塞给俺,俺不接,就硬往俺的衣兜里塞,她们还用哭咧咧的声音说:
"吃吧,闺女,别饿坏了身子……"
其实,俺心里明白,在俺爹没出事之前,县城里这些老娘们、小娘们,不管是良家妇女还是花柳巷里的婊子,提起俺的名字就牙根痒,恨不得咬俺一口。她们恨俺跟县太爷相好,她们恨俺日子过得富裕,她们恨俺长了一双能跑能颠。偏偏又让钱大老爷喜欢的大脚。爹,从您扯旗放炮造了反,她们就对俺转变了态度;当您被俘收监后,她们对俺的态度更好;当县里在通德校场上竖起了升天台,四乡张贴告示,要将您处以檀香刑后,爹呀,女儿我就成了高密县人见人怜的小宝童。
爹啊,昨夜晚俺们设计将你救,只差一毫就成功。如果不是您临时发了失心疯,咱们的大功已告成。爹呀爹,您这一疯不要紧,送了叫花子四条命。你往那大门两侧八字墙上看,眼睛流血心口痛。左边的八字墙上挂着人头有两个,还有那一颗猴头两颗人头挂在右边的八字墙。左墙上挂着朱八和小乱,右墙上挂着小连侯七和猴精(他们连一只猴子都不放过啊,好不歹毒也!)
眼见着日头渐升高,县衙里还是静悄悄,估计是要等正晌午时到,才将我爹推出死囚牢。这时,从那条与县衙大门斜对着的单家巷子里,磨磨蹭蹭走出了一群穿袍戴帽的体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