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动得要哭,何等豪烈的场面!我所渴望体验的悲剧精神和英雄主义,是整个儿将我主宰了。
我寻找到了一跟长铁棍,紧紧地握在手中。
于是人们冲到了院子里。
几盏探照灯开了,院子里亮得如同白昼。
一部分人扑向前后门。一部分人守卫在四面高墙下。
我甚至想象到了“哈一机”被攻占后的惨景:男女老少的尸体横倒竖卧,人人死后手中仍紧握带血的武器。想象到了被母亲死前掩护地压在身下的幼儿,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哇哇哭声。想象到了我自己应该怎么个死法才更英雄更悲壮,临死应该呼喊什么口号。按照我的想象,也可以说按照我的意愿,我应该在其它人全都死光了之后再死。应该面对着无数的一步步包围上来的“捍联总”们,怒目而视,首先毁掉武器。可惜我拿的是一根长铁棍,只有塞进炼铁炉才能毁掉。要拿的是一支枪就好了。就可以做到死了也不将武器留给敌人了。要拿的是一根爆破筒就更其好了!那就可以做到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关于武器的这一节想象,虽然英雄得可以壮烈得可以,悲剧味儿也十足,但分明地是只能想象一番,根本无法实现,只得不去细想。呼喊什么口号却是完全可以早作打算的。我想到了雨果小说中那个法国骠骑兵上尉,他在滑铁卢为拿破伦而战死的时候,面对一步步向他包围的英军喊了一句什么来着?对,只喊了一个字——“屎”!那当然是很轻蔑的意思啦!不过“捍联总”们能领悟么?他们要是没看过雨果的《九三年》呢?要是虽然看过了并不记得那么一名英雄的法国骠骑兵上尉呢?他可不是书中的主人公啊,仅仅是个被雨果一笔带过的无名角色呀!那就再喊一句“炮轰派万岁”吧!
屎——
“炮轰派”万岁——
英雄是足够英雄的了!壮烈是足够壮烈的了!似乎总归还缺少点悲剧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