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吧嗒吧嗒滴在相册上。
他用手背抹了抹泪,目光落向自己和妻子的结婚照,那是一张六寸的半身的黑白照。那一年已经有彩照了,但价格对当年的他们来说未免太贵,他们没舍得照彩照。何况结婚对他们似乎更是一项人生任务,婚前他们相互都很坦率地承认这一点。所以也就都主张以简单节省为首条原则。
从自己的“百日”照到和妻子的结婚照,相册中的空白是靠回忆添补上了,但是却感到了一种格外的疲惫,一种心累。难道回忆有时竟是一件比干重活儿还累的事儿么?他想不通,很困惑。他已经多年没这么投入地回忆过往事了,即使偶尔回忆,往往是片断式的。他觉得今天所进行的汹涌似潮一泻如注式的回记,使自己像被抽了几百CC血,处于一种不可形容的软弱无力的严重虚脱般的状态。他甚至搞不大清自己的泪水是因回忆中的哪一部分而夺眶的。是因养母的死还是因弟弟的死?是因自己当年心中的苦还是因知青伙伴们当年围住自己那情不自禁的集体的一哭?是因负疚还是因感动?说不清。总之是说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结婚照后是儿子的“百日”照,他不停地翻过来看自己的“百日”照,又不停地翻过去着儿子的“百日”照,觉得“百日”的自己和“百日”的儿子,都是那么的像娃娃鱼。都有点儿古怪,有点儿可笑。古怪与可笑,合成为一种使人顿生怜悯之心的可爱。他是婴儿时营养不良,儿子也是。他的“百日”照是养母临终前交给他的。养母说养父捡到他时,照片在包他的小被里,在他的小胸脯上。那照片后用歪歪扭扭的铅笔写着——“此儿生母曲秀芳,生父张德山”。他从养母手中接过照片之时,字迹尚隐约可辨,如今字迹模糊得完全看不清了。如今他早已彻底打消掉了寻找生母生父的念头。谁知他们还在不在人世呢?谁知他们如今还是不是夫妻不是夫妻的话还有没有联系了妮?他们会高兴忽然有一个四十六岁的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