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十六岁的小小酱油分厂的副厂长王君生日想当年,心情竟仍莫名其妙地有几分惶惶不知所措,还有几分受之有愧的羞惭。因为事实上,他捡到那个鼓鼓的大钱包以后,并没立刻想到应该交给老师。他将钱包带回了家,藏在窗台下的一个墙洞里,藏时他数过那些钱,已知道那些钱相当于他父亲三个多月的工资,正因为如此他才藏起来,他幻想那些钱能成为自己家的钱,希望那些钱能使父母受穷愁的压迫而布满脸上的皱纹得以舒展开来,他首先想悄悄告知的是母亲而非父亲,如一切穷人家的男孩子一样,母亲是他的第一位知心朋友。而父亲更是一个使他觉得欠恩太多太久希望早日进行报答以减轻心理负担的男人。但是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对母亲说出口。至他现在四十六岁为止,他只捡过那么一次钱。以后倒是多次丢过钱,累计起来已远不止二百七十多元三百七十多元四百六十多元。自从中国发行了拾元和百元钱币,丢钱和捡钱的面额都大了,人丢钱的晦气和捡钱的喜悦也都大了。第一次捡那么多钱的孩子不知怎么告诉自己的母亲似乎也是必然的……
藏在墙洞里的那鼓鼓的大钱包使他没法儿安睡。小学五年级的男生第一次尝到了失眠是什么滋味儿,半夜里他将头缩在被窝哭了。母亲被他哭醒拉亮灯问他怎么了?这一问他的暗哭就变成了号啕,结果父亲也被哭醒了弟弟也波哭醒了……
当一家四口瞪着摊了一炕的那些钱时,都呆住了。
父亲平静地对母亲说:“别人的钱,摊在炕上看个什么劲儿?深更半夜的,还不便收起来!”——又对他说:“哭什么?谁叫你往家里带?自作自受!明天交给老师!”
父亲说罢,率先倒头便睡。
母亲有点儿忐忑不安地问他,“儿呀,你没花人家的钱吧?要是花了,你可千万实说,妈得给人家补上!”
他发誓一分也没花,母亲才放心地往一起收拢钱,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