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不输须眉的识见和才华,她可以像史上那些情趣高雅文采焕然的才女那样,绽放和展露属于她自己最精彩的部分,可是,历史的局限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和条件,最后竟客死异乡埋骨扬州。遗憾也罢,凄凉也罢,一抔黄土,风流云散。读她的境遇,心底会痛惜,任是什么样的兰心蕙质,难道命运都要不管不顾地去摧残和播弄?
沈复的一生,蹉跎窘困,漂泊无着。我不忍读他冒着凛凛冬雪去靖江筹钱的那一段。“十九日北风更烈,雪势犹浓,不禁惨然落泪,暗计房资渡费,不敢再饮……”
读这一节,眼前总有一幅天寒地冻的画面:飘着冬雪的茫茫水面上,一叶孤舟,漠漠荒寒。寒士沈复,就在那只潮湿阴冷的孤舟上,瑟瑟发抖地与刺骨的寒冷作徒劳的对抗。远处的锡山,有一盏灯火在默默为他守候,那是病中的芸娘在盼着他归来。但是,就算拼尽全身力气,一个贫寒潦倒的布衣士子,又能承担重任几何?
这一切,都结束了。嘉庆八年三月,他亲手将芸葬在扬州。扬州啊,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扬州,成了芸娘的埋骨之地。唐朝人张祜在诗里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死葬扬州,或是闲逸文人对寿终正寝时生命归宿的旷达向往。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死在扬州,甚至也是诗意的。他们渴慕人生百年后,能头枕炀帝故宫,葬在这迷醉之乡,朝看高楼红袖,夕对明月笙歌,连死后也要得享这一份人间浮华。
而芸娘,彼时饱受贫病摧折,她至死都在体谅夫君的窘困,她对三白说:“如无力携妾骸骨归,不妨暂厝于此,待君将来可耳。”她何尝不想魂归苏州老家,只是贫寒交迫,让她不得已选择了魂滞异乡。“人生只合扬州死”,对她是无情的谶语,也是辛酸的对照。
没有了芸娘,沈复度过了一段惨痛时光。几年后,他和芸娘仅有的一子逢森夭折。尽管后来他追随总角之交的石韫玉赴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