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德国机器,在其他很多车间没有开箱,只有你爸强令开箱使用。为啥?因为那时候工厂已经要完了,其他车间主任,都在打自己的算盘,先让工厂倒了,然后把新机器弄到自己的小作坊里,工人裁掉三分之二。我姐说,这叫小舢板突围。刘泳说,嗯,有这个说法。女孩说,你爸是想救工厂,不想看着工人都回家,他那时候经常跟我姐说,工厂完了,不但是工人完了,让他们干什么去,最主要的是,北方没有了,你明白吧,北方瓦解了。你爸是宣传口出来的,还他妈文绉绉的。刘泳说,他写一手好字,你还是叫他老刘吧,我能稍微舒服点。女孩说,行,那就彻底第三人称。老刘答应我姐,做最后一搏,如果这套机器上了,还是不行,等他妥善处理完遣散工人的问题,就和我姐私奔,什么也不要了。饶玲玲没忍住,私奔?女孩说,是私奔,跑到更南的地方去。推着三轮车卖早点也行,一起背着货跑单帮也行,反正不能分开。那机器呐,谁也玩不转,主要是工程师心早散了,都在想自己的后路。几人出了事故,有一个年轻工人,刚来不久,很想表现,结果被咬掉一只手。刘泳说,老刘出事儿跟他有关系吗?
女孩站起来,在身后握住双手,把身体抻了抻。刘泳说,有关系吗?女孩说,坐太久了,你们作家怎么能一天坐那么久?刘泳说,那你动动。女孩说,嗯,我不想说了。刘泳说,什么意思?女孩说,没意思。你给我弄口水,喝完我走。刘泳说,哪不对了?女孩说,你是个写小说的,你说写到这时候怎么写?刘泳想了想说,卖了个关子?女孩说,你摆地摊卖吧,我鞋呢?刘泳说,也许应该写写这个姑娘?女孩把手移到身前,活动着手腕,说,继续说。刘泳说,如果是福楼拜的时代,也许应该从姑娘的头发和吃穿用度开始写。女孩说,不用扯那么远,头发可以。刘泳点点头说,黑发,大黑辫子。女孩说,颜色对,弄那么长辫子给机器绞脑袋?刘泳说,是了,黑短发,刘海过眉。女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