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他:“能自然点儿吗?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以前怎么冷落我的?我不愿说,一说就来气。”
他父亲神色难堪,压不住火,说了句“二十年后你就明白了”,转身要走,走到门边又控制住自己。在场另一位带女儿来治疗的母亲劝解他,他说:“可能我的教育方式太简单了,我认为儿子应该怎么怎么着。”那位妈妈说:“不光是简单,不光是家长,不管任何人,你去告诉别人应该怎么样,这就是错的方式。我就错了这么多年。”
这话说得多好,我回去还写进日记里了。道理我都懂,但只要落到我身上,工作中一着急一较真,碰到自己认为非得如此的时候,就免不了疾言厉色,而且一定是冲自己最亲近的人来。
老郝说我。
我不服气:“那我说得不对吗?”我心想,事实不都验证了嘛。“你说得对,但不见得是唯一的道路。”
我一愣,这不就是陈虻说的话?老郝这么一说,我不言语了。
老范不像老郝这么硬,做节目时她一吵不过我,就从宾馆出走。雨里头淋着,哭得像个小鸭子。
我给她发一短信:吵不过可以扭打嘛,冻着自己多吃亏。
过一会儿,收到短信,说:“我在门口呢,没带钥匙。”
门打开,我一看头发是湿的,小卷毛全粘脸上了,去洗手间找条毛巾给她擦头:“好啦,我错啦。”
她哇一声搂着我哭了,我只好尴尬地拍着她背。
唉,这辈子认识他们之前,我就没说过这三个字,说不出口。现在才知道。搞了半天,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三个字。
她让我最难受的,不是发火,也不是哭,是这事儿过后,就一小会儿,她脸上还挂着哭相,眼睛肿着,天真地举着一只大芒果,趴在我床边一起看网上有趣的事儿,还自言自语:“你说这会儿心情怎么跟刚才特别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