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春打断他的话说,“洋人也是人,又不是野人生番,文明得很。”
“不是说野蛮、文明,是有些啥洋规矩?你先说给我听听,省得我出洋相。”
“这一时无从谈起。”古应春说,“中国人作揖,洋人握手,握右手。到屋子里要脱帽。洋人重堂客,回头你看见洋婆子要站起来,那个哈德逊太太很好客,最喜欢跟中国人问长问短,洋人的规矩是不大重男女大防的,你不必诧异。”
“这倒好,”胡雪岩笑道,“跟我们尤家那位七姑奶奶一样。”
“你说谁?”
“不相干的笑话,你不必理我。”胡雪岩摇摇手说,“我们走吧!”
于是两乘肩舆,到了泥城桥一座小洋房,下轿投刺,被延入客厅,穿蓝布大褂的听差,也不奉茶,也不敬烟,关上房门就走了。
隔不多久,靠里的一道门开启,长了满脸黄胡子的哈德逊大踏步走了出来。胡雪岩已打定主意,亦步亦趋跟着古应春,看他起身,他亦起身,看他握手,他亦握手,只有古应春跟洋人谈话时,他只能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表情很不好,洋人只管耸肩摊手,而古应春大有恼怒之色,然后声音慢慢地高了,显然起了争执。
“岂有此理!”古应春转过脸来,怒气冲冲地对胡雪岩说,“他明明跟我说过,贸易就是贸易,只要有钱,他什么能卖的东西都愿意卖,现在倒又翻悔了,说跟长毛有协议,卖了给他们就不能再卖给官军。我问他以前为什么不说,他说是他们领事最近才通知的。又说,他们也跟中国人一样,行动要受官府约束,所以身不由主。你说气人不气人?”
“慢来!”胡雪岩问道:“什么叫协议,是不是条约的意思?”
“大致就是这意思。”
“那就不对了,朝廷跟英国人订了商约,开五口通商,反而我们不能跟他通商,朝廷讨伐的叛逆,倒能够跟他通商。这是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