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意照例要饮一种枝叶烹熬的汁——又名“苦茶”,饮了可以消食。这烹“苦茶”的工作,本来“有事弟子服其劳”,是朱文的例行差使,现在自然由缇萦来承乏,她到灶下取了红炭,就在廊下架炉烹煮。水还未滚,卫媪已涤了食器,收容厨下,换了件干净布袄,走了来唤缇萦一起去“会烛”;
“今夜我不去了吧!”缇萦轻声答道,“丢下爹爹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可不大好。”
声音虽低,淳于意在里面已经听见了。他很明瞭,坊巷中妇女聚在一起夜织,表面上的理由是可省烛火,而且在纺织的技术上,得以互相观摩,其实是一种娱乐,彼此相聚,谈论新闻。这对于整天操作家务,像卫媪这样的人来说,是难得轻松的片刻,而在缇萦这种年经的女孩子,则是唯一可以去与女伴相会的机会。他不愿妨碍她们的这种娱乐,所以未等卫媪开口,先就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莫管我!”他走出来说,“你们尽管去好了。我今天累得很,要早些归寝。”
“这样我就更不能去了。”缇萦转脸对卫媪说道,“爹爹睡了,无人应门。”
“唉!”卫媪重重叹口气,“你看,少一个人宫多不方便!”
“也不过一两天的不方便。”淳于意接口就说,“明天我就到市上去找个得力的人来帮你。”
这对卫媪是个好消息,但她一愣以后,随即提出反对:“多谢你吧!别替我添麻烦。”
“奇了!”淳于意大惑不解,“原来少一个人,种种不便;添一个人帮你的忙,怎的反倒是为你添了麻烦?”
“知道添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粗手笨脚,凡事不懂,得要我腾出工夫来教导,可不是替我添麻烦?”
“那么你说如何呢?”淳于意深为不悦,“没有人添人,添了人又添麻烦。生手新来,自然得要教导,否则怎么办?除非把阿文再找回来。”